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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瑞忍杨东方丨明抄本萍州可谈作伪考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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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本文发表于《古籍整理研究学刊》年第5期,此据作者word版,引用请以该刊为准。感谢刘瑞忍、杨东方老师授权发布。

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作伪考

刘瑞忍杨东方

摘要:原国立北平图书馆藏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,题宋朱无惑撰,凡三卷,九十五条,然与《百川学海》本、《宝颜堂秘笈》本、《四库全书》本,无一条相同,系伪书。是书曾为明代李诩的《戒庵老人漫笔》、清代朱彝尊的《经义考》所征引。近年来,又广泛应用于李清照研究,传播范围逐步扩大,影响力日趋增强。故有必要对其真伪、来源仔细考辨,为相关文史研究提供真实可靠的史料。经考证,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系抄袭《龙江梦余录》《说郛》等书而成。

关键词:《萍州可谈》;明抄本;辨伪;《龙江梦余录》;《说郛》

《萍洲可谈》是北宋时期记述有关典章制度、风土民俗及海上交通贸易等情况的笔记[1]。作者朱彧,字无惑,湖州乌程人,仕履无考。父朱服(—约),字行中,熙宁六年()进士,元丰中擢监察御史里行,不久知谏院,迁国子司业、起居舍人,以直龙图阁知润州,徙泉、婺诸州。绍圣中曾奉命使辽,后又为广州帅[2]。朱彧作《萍洲可谈》,多述随父游宦所至见闻,对于广州蕃坊市舶,言之尤详。然为了回护其父,对苏辙、苏轼颇有微词,对舒亶、吕惠卿则曲为解释,殊乖是非之公。除此数条以外,“所记土俗民风,朝章国典,皆颇足以资考证。即轶闻琐事,亦往往有裨劝戒”[3]。其“舟师识地理,夜则观星,昼则观日,阴晦观指南针”,是世界航海史上使用指南针的最早记载[4],在中国科技史研究中被广泛征引。

一、《萍洲可谈》的版本源流

《萍洲可谈》(下简称《可谈》)三卷,《直斋书录解题》《文献通考》《宋史·艺文志》均有著录。《直斋书录解题》著录:“《萍洲可谈》三卷,吴兴朱彧无或撰,中书舍人服行中之子。宣和元年序。‘萍洲老圃’,其自号也,在*州,盖其侨寓之地,事见《齐安志》,而‘彧’作‘或’,字无惑,未详孰是。”[5]南宋陈振孙距朱彧生活的时代不过百年,所见应为真本,此说当属可靠。可惜原本久佚,宣和元年()序文亦不传,留存至今的旧本有《百川学海》本、《说郛》本、《宝颜堂秘笈》本、《四库全书》本、《墨海金壶》本、《守山阁丛书》本等。这些早期版本收录《可谈》的情况如下:

⑴《百川学海》,宋左圭编,宋咸淳刻本收《可谈》一卷,55条[6],虽删节后不盈一卷,但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原本的部分内容,是现存《可谈》的最早版本。

⑵《说郛》,元末明初陶宗仪辑,现存的十余部明抄本,多为残本,未见收录《可谈》。清顺治三年()两浙督学周南、李际期宛委山堂本,《四库全书》本,卷三十五都收录了《可谈》一卷,与《百川学海》宋刻本相比,内容、条目基本相同,偶有词句改动。

⑶《宝颜堂秘笈》,明陈继儒辑,明万历间(-)秀水沈氏尚白斋刊本收《宝颜堂订正可谈》一卷,49条,与《百川学海》宋刻本内容大致相同,条目合并、拆分多不合理。减少了“东坡倅杭州”“鲁直再责黔中”“狨座”3条。脱缺“富郑公致*归西都”条的前半部分,“吉甫所言中理,历历可记类如此”一句,“建中靖国元年,召僧”等。间有讹误,如把“我名公字”写成“我公名字”,把“乞诛吕吉甫”写成“乞诛李吉甫”等。

⑷《钦定四库全书》,清纪昀等纂修。《萍洲可谈》之《百川学海》本、《秘笈》本等仅存其概,四库馆臣从《永乐大典》裒辑,排纂成编,以还其旧。虽未必毫发无遗,但已得之大部[7]。《四库全书》录《萍洲可谈》三卷,条,是左、陈诸家所刊的三倍多。《四库全书》本除了增补大量内容,与《百川学海》本的叙述也略有不同。如文渊阁《四库全书》本,“无识之者,于僧房中随挈一具归”;而《百川学海》本为,“无识其父柩者,于僧房中有数棺,枯骨无款记,不获已,乃挈一棺归”。

⑸《墨海金壶》,清张海鹏编,清嘉庆十三年至十六年(-)刻本。所收《萍洲可谈》三卷从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录出,卷首有四库提要,卷端题名下方注“四库全书原本”,与文渊阁四库本稍有文字差异。

⑹《守山阁丛书》,清钱熙祚辑刻。道光年间,钱熙祚得《墨海金壶》残版,又从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中录出流传较少之书,增补删汰,辑成此书。于《萍洲可谈》后附《校勘记》一篇,将《四库全书》本与《百川学海》本、《说郛》本、《宝颜堂秘笈》本三本对校,颇为精审。

综上所述,《萍洲可谈》有《百川学海》本和《四库全书》本两种版本系统,且同一系统的各个版本之间存在内容、条目或文字差异。现在通行的标点整理本,是当代学者李伟国以《墨海金壶》本为底本,以《百川学海》和《四库全书》系统的各种版本点校的《萍洲可谈》。此书整理成条,又从《永乐大典》等书中辑录佚文3条,附于卷末,是比较完整的本子[8]。

二、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系统

(一)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

除上述版本外,原国立北平图书馆甲库还藏有一部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[9],也题宋朱无惑撰。凡三卷,九十五条,每半叶8行,行15字,无标目。钤有“昆山徐氏藏书”“徐乾学印”“健庵”“*金满籝不如一经”“汪士钟藏”“汪印士钟”“平阳汪氏藏书印”“三十五峰园主人”“宪奎”“秋浦”“师鄦乙酉岁暮检书记”“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”等印。今存台北“故宫博物院”,年收入《原国立北平图书馆甲库善本丛书》,影印出版。笔者在翻阅《甲库善本丛书》时发现,其与李伟国点校本不同,又持校《百川学海》影印本、《四库全书》影印本,竟无一条相同。朱无惑序文中言自己嘉祐五年()解绍,正文中却记载了宝祐四年()事、李清照、元人王恽等后人事迹。正如梁启超在《中国历史研究法》中提出的十二条鉴别伪书公例所言,“其书虽前代有著录,然久经散佚,乃忽有一异本突出,篇数及内容等与旧本完全不同者,什有九皆伪……其书题某人撰,而书中所载事迹在本人后者,则其书或全伪或一部分伪”[10]。细读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,可以断定为后人伪作。

查检前人著述,叶昌炽、王重民等先生亦持此论。叶昌炽的《缘督庐日记抄》云:光绪丙戌年二月初二日,“为建赮跋抄本《萍洲可谈》,伪书也,与《说郛》本、《秘笈》本、《守山阁》本全不合。朱彧,宣和间人,而书中所及有朱文公、杨诚斋、周益公事,其为书估伪作,以欺不学者无可疑。卷端有徐健庵、汪阆原藏印,非伪为者,二家亦为所蒙耳”[11]。

此书后为文禄堂所收,《文禄堂访书记》中记载《萍州可谈》三卷,版式、钤印均与之相同,只是王文进将其定成“清徐氏传是楼钞本”[12]。这种说法并不妥当。《传是楼书目》著录,“《萍州可谈》三卷,宋朱无惑,一本,抄本”[13],可佐证徐乾学收藏过该明抄本或类似抄本。钤有徐乾学藏书印,被此书目收录,但版心等处无“传是楼”字样,只能说明它曾为徐氏鉴藏,并不能由此认定它是徐氏传是楼抄本。据《传是楼书目》统计,徐氏藏抄本部,显而易见,这些抄本并不都是传是楼抄写。该抄本《萍州可谈》不避清讳“夷”“胡虏”“玄”“弘”等字,且就书法等观之,应为明抄。

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最终入藏国立北平图书馆[14],王重民将序文与作者事迹对照,考辨了此书之伪。“考《宋史》卷三百四十七,无惑父服,熙宁间始成进士,则嘉祐五年,服仅二十上下,无惑或尚未出世,焉得有‘解绍倅归’之事?及检阅全书,如记李易安卒后事,则又觉太晚,自嘉祐五年至易安之卒约近百年。而最末一条,记宝祐四年事,自著书至记事所止,相距约二百年,为必无可能之事,遂不得不疑其伪作矣……其卷端序文,亦依据伪内容而伪造。如书中多记蜀事,故序有‘避地剑南之汶山’……序又云:‘丞相尧夫,建节瓯闽,得承教言’,盖为卷内‘谢安折履齿’条有‘范尧夫甚怒之’一语而发,然尧夫未尝贬闽,而无惑似亦无居瓯之事……‘汶有园池之胜,每暮春风和,萍藻满塘,天光在闼,鱼凫入槛欣然乐之’,盖欲以绘释‘萍州’之义,殊不知萍州乃无惑所自号,即有其地,亦不在蜀而在楚。”[15]

王重民原文脱稿后,曾呈胡适,胡适阅后作短记:“《萍州可谈》伪本未免太陋。看伪序可知作伪者竟不知剑南是四川,故紧接云:‘丞相尧夫建节瓯闽,得承教言’。彼盖以陆放翁是绍兴人,而其诗称《剑南诗集》,故猜想剑南必离绍兴不远!不然,则‘建节瓯闽’者,如何能与‘避地剑南’者相晤语乎?范纯仁第一次作宰相在元祐三年(),去嘉祐五年()已二十八年了。他二次作相在元祐八年(),去嘉祐五年三十三年了。此人竟不知地理,亦不知历史。”[16]

(二)清抄本《萍州可谈》

清影抄本《萍州可谈》,现藏国家图书馆,善本书号为,光绪十八年()高鸿裁据徐士言[17]藏本抄录。从摹印和内容可知,徐坊藏本即后来入藏北平图书馆的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。钤“潍高翰生藏经籍部”“翰生鉴藏善本”“翰生藏丙部书”“鸿裁之印”“高生印信”“曾在周叔弢处”“周氏叔弢”等印,书末题高鸿裁、周叔弢跋。周叔弢跋云:“辛未冬,文禄堂书坊以明钞原本见示,因留案头数日。与此本对勘,可谓极摹写之能事,重以高君手跋,篆书精雅,弥足珍惜也。壬申正月初二日记。”[18]弢翁的侧重点在于两个本子的对勘,似未留意其真伪。

清抄本《萍州可谈》,谢国桢藏,缪荃孙校。《艺风老人日记》中记述了校勘此书的过程:庚寅年()十二月二十日,修文堂送书,留《萍洲可谈》旧抄本。二十三日,校《萍洲可谈》,伪书也。二十四日,还《萍洲可谈》于修文[19]。该书经王重民和向达审阅认定是一个伪本,但谢国桢认为,“书本不伪,不过是后人不知是书的主名,而把《萍洲可谈》的书名妄为加上去的”[20]。

三、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的作伪手段及来源

原国立北平图书馆甲库藏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,以及清末流出的同一系统诸抄本,究竟是后人托名之作,书名、著者名和序言虽伪,内容不伪;还是彻头彻尾的伪书,窃名宋人,编造序文,内容全部抄袭、篡改或拼凑?是否如专家所言,“出自宋人,其所载亦有参考价值”[21];“确是宋人所著的另一部笔记。这样,既纠正了前人之失,又在宋人笔记中多发现了一部新的著述,实在是一件发潜彰幽的益事”[22]?为了解开这个谜题,为学界提供可靠的史料,现就文本内容逐条考辨,以期拂去岁月的尘埃,揭开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的“庐山真面目”。

(一)明抄本《萍州可谈》前四条考辨

第一条汾阳周俨居父丧,不越阃者三年。是哲人,(汾州俨临人天,不越阃者三十年。是皆哲人,[编注:原文为下划波浪线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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