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语
介绍古代文献学的概念和基本内容,并阐明了它对于语文教师的用处。
作者简介
赵志伟
赵志伟,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、硕士生导师。著有《观察与作文》《书声琅琅》《幽默的中国人》《高中语文课程新探》《现代语文教育发展》《中国十大书法家》(合著),编著《名家名作百八篇》《初中语文课案例评点》《旧文重读》《百年语文教育经典名著》(六、七分卷主编)。
作·品
中国文献学的基本内容
原载于《中学语文教学》年第3期
一、什么是“文献学”?
文献学是研究目录、版本、校勘等内容的学科。什么叫“文献”?张舜徽先生说:“文、献二字联成一词,出现在中国古书上,是从《论语》开始的。《论语·八佾》记载孔子的话:‘夏礼吾能言之,杞不足征也;殷礼吾能言之,宋不足征也;文献不足故也。足,则吾能征之矣。’”[1]根据张先生的解释,“汉宋学者”把“文”解为典籍,“献”解为贤人,就是古代书本和贤人的言论,实际就是古代留下的史料。记录古代文献的有各种材料,如甲骨、金石、竹木(简牍)、缣帛与纸等。用“文献”做书名,有学者认为传世的要数宋代马端临的《文献通考》。他的书从“田赋、钱币、户口”到“舆地、四裔”共有二十四类,几乎无所不包。这是“广义的文献学”——一切历史性的资料。其实最早用“文献”的是王应麟《四明文献集》。“狭义的文献学”主要是指书籍,相当于《文献
通考》里的“经籍考”。[2]这些记录古代文献的书籍,从写作内容来看“不外乎抒情、纪实、说理三大类……用今天的分类来看这三者的不同,所谓抒情的作品便是文学;纪实的作品便是史学;说理的作品便是哲学”[3]。从写作内容的来源来看,又可分为“著作、编述、抄纂三大类”。文献学就是要研究这三大类作品。
二、文献学的基本内容
现代另一位文献学家王欣夫认为:“广义的文献学是无法在课堂上讲授的”,所以,我们现在要学的“文献学”,就要“掌握怎样来认识、运用、处理、接受文献的方法”。[4]所以,王氏把文献学定为:目录、版本、校雠。这三方面本来是一体不分先后的,但是,“从学习的程序来说,应该先知道有什么书,就要翻查目录。得到了书,要知道有什么刻本和什么刻本比较可靠,就要检查版本。有了可靠的版本,然后再做研究工作,于是需要懂得怎样来校雠”[5]。张舜徽先生《中国文献学》的排列是版本、校勘、目录,次序稍有不同,但基本内容是一样的。
1.目录学
现代学者都认为最早提出“目录”一词的是汉代刘向、刘歆父子,刘歆将群书分成六类,每类做一说明,然后将书目排列,称为“一略”,在“六略”之外,另编学术源流综述一种置于篇首,名《辑略》,总称《七略》。后来,“班固的《汉书·艺文志》,以刘氏《七略》为蓝本,也分成六类,每一类作了一个说明,无异于一篇学术源流考”[6]。但是有些学者认为目录没有独立成为一门学科的价值,它只是校雠的结果,应该隶属于校雠学,如清代章学诚、当代张舜徽都持此说。章学诚的《校雠通义》就被认为是“我国古典目录学专著中最重要的一部”[7],所谓“辩章学术,考镜源流”就是章氏在这本书的“自序”里提出来的,他的书讲的就是这三个方面,但大多数学者还是认为目录学是一个学科。
最早用“目录学”作为一种学科并指出其重要性的是清代王鸣盛。他说:“目录之学,学中第一要紧事。必从此问涂,方得其门而入。”[8]按王欣夫先生的定义:目录学的基本体例包括考作者的行事、时代、学术。具体编订时有四个方面:加叙述,记版本,录序跋,撰提要。“就第四种说,提要之作,最有用,也最不易。”[9]如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就是一个典范。
目录学的种类有很多,如史家目录、补史目录、官家目录、私家目录、地方著述目录和专科分类目录等。
为什么要懂目录学呢?因为中国古籍浩如烟海,我们没有博览群书的可能和必要,所以要懂得选择有用而且精彩的读,要选择就须懂得图书分类方法。张之洞在《书目答问》里说:“泛滥无归,终身无得;得门而入,事半功倍。”[10]近代以来研究目录学的人渐渐多起来,成为一门单独学科。最著名的有汪国垣(辟畺)的《目录学研究》,余嘉锡的《目录学发微》,姚名达的《中国目录学史》,吕绍虞的《中国目录学史稿》等。
2.版本学
版本学就是研究历代版本的学问。从原始书籍的载体形态来说,“版”是指简牍,“本”则原于缣帛,合两者就是书册的意思。版本学也是源于刘向父子的校书,他们需要广集众本,进行校雠。但是,版本两字连为一词源于宋代,是作为雕版印刷图书的专称得到广泛使用的,后来“版本”所指的范围越加扩大,泛指雕版印刷以前的简策、帛和纸的写本,以及雕版印刷以后的各种拓本、石印本、影印本、活字本。这样,版本从大类分有拓本、写本、影印本、刻本、抄本、批校本等。刻本从时代分,有宋刻本、元刻本、明清刻本;从刻本性质来源分有官刻、私刻;从刻本的质量分有善本(精刊精校)与普通本的区别。版本学就是研究这些内容的。读书要选择好的版本,就要具备这方面知识。有关版本的专书有清末民初孙毓秀的《中国雕版源流考》、叶德辉的《书林清话》、钱基博的《版本通义》;年以后比较有名的有毛春翔的《古书版本常谈》、魏隐儒的《中国古代印刷史》、王金雨的《古籍版本鉴定丛谈》、施廷镛的《中国古籍版本概要》等。
3.校雠学
校雠学有广义和狭义之分。广义的校雠学包括校勘学、版本学、目录学三个方面,它的任务是搜集各类图书,辨别真伪,考订谬误,厘定部次。章学诚的《校雠通义》就是这方面的代表著作。狭义的校雠学就是校勘学。“校雠”一词的原义即刘向在《别录》里所说的:“一人读书,校其上下,得谬误,为校;一人持本,若怨家相对,为雠。”[11]这里的“校”就是现在的校对,拿一个本子从上到下仔细检查核对;这里的“雠”就是两人拿不同的本子对勘,犹如两个仇家相对,这样容易发现错误。
读古书为什么要讲校勘学?古书年代久远,由于各种原因一定会有舛误,古人刻书或抄录,或有意或无意,都会使书籍中内容发生和原著有出入的情况,导致读者理解文意有误,所以需要对古书进行校勘。胡适说:“校勘之学起于文件传写的不易避免错误。文件越古,传写的次数越多,错误的机会也越多。校勘学的任务是要改正这些传写的错误,恢复一个文件的本来面目,或使他和原本相差最微。校勘学的工作有三个主要的成分:一是发现错误,二是改正,三是证明所改不误。”[12]
校勘学包含了考订文字及事实、辑补佚文等工作。校勘古书的人必须通文字学、训诂学、音韵学,校勘家有不同的派别,“赏鉴家是用死校法的,这是一派;校雠家是用活校法的,这又是一派”[13]。所谓“死校”,就是以此本校彼本,根据原本,一字一句、一点一画照录而不改,虽有误字,必存原本;所谓“活校”,就是根据群书改其误字,补其阙文,有时还需利用其他刻本,择善而从。在清代,*丕烈属于前者,卢文弨、孙星衍属于后者。
公认为校雠(勘)先驱的也是刘氏父子。汉晋郑玄、高诱、荀勖、束晳,南北朝颜之推,唐代的陆德明,宋代的*伯思、洪兴祖、郑樵,明代的胡应麟等,都是历史上有名的校雠学家。清代朴学盛行,校雠学成为一种“显学”,最有名的是顾炎武的《九经误字》、阮元的《十三经注疏校勘记》、王引之的《经义述闻》、俞樾的《群经平议》《诸子平议》等。清代出现了许多校雠家,比较著名的如戴震、卢文弨、顾千里等。民国以后有名的校勘学著作有陈垣的《校勘学释例》,钱玄的《校勘学》等。
三、懂一点文献学的意义
语文教师为什么要懂得一点古代文献学知识呢?
1.学习目录学有助于我们在古书中寻宝
*庭坚《答王子飞书》称赞陈师道:“读书如禹之治水,知天下之脉络,有开有塞,而至于九川涤源四海会同者也。”[14]人的精力有限,特别是语文教师工作如此之忙,面对浩如烟海的古籍,需要高人指点,可以省时省力,达到事半功倍的效能。有了目录学知识,就像有了地图一样,我们就可以按图索骥,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。
2.学习版本学有助于我们分辨古书优劣
懂得版本,对于我们选择读书有什么好处?我们分析教材时,一些词语有不同的解释,这就涉及不同的版本。就需要我们选择好的古籍版本,查核原文,仔细比对。特别是教材编写者,具备这方面知识更重要。笔者经常看到有专家出来对教材的一些选文或注解进行质疑,明明人家是言必有据信而有征地讲道理,结果有些编写者,不但不勇于纠谬,反而还要“曲为之辩”,甚至文过饰非。这种态度不是学者应有的态度,我们应该服膺真理,而不能“从众”,否则为通人所讥是小事,贻误学生事大。
3.学习校勘学有助于我们精确理解古书内容
古人著述不能无误,就是精刻本也有误,更不要说还有抄本、稿本。理解文字内容,有时一字之异,意思大相径庭。所以古人十分重视校勘。特别是清代,自顾炎武《日知录》和《九经误字》以后,王念孙、王引之父子写下了《广雅疏证》《读书杂志》《经义述闻》《经传释词》等书,为后人读书带来很多好处。我们可以比较放心地读古籍。这些知识,如何传承下去,正有待我们语文教师努力。
参考文献:
[1][3]张舜徽.中国文献学[M]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:1,12.
[2][4][5][9][11][13]王欣夫.文献学讲义[M]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:3,3,4,27,,.
[6]曹伯韩.国学常识[M].北京:中华书局,:57.
[7]王重民.校雠通义通解[M]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:1.
[8]王鸣盛.十七史商榷:卷一[M].上海:上海书店,:1.
[10]范希增,编.书目答问补正[M].南京:江苏古籍出版社,:1.
[12]陈垣.校勘学释例[M].北京:中华
书局,:胡序1.
[14]*庭坚.*庭坚全集:第二册[M].
成都:四川大学出版社,:.
(华东师范大学语文教育研究中心62)
本期文字编辑:苏鹏(张玉新导师工作室第五期学员,任教于永吉实验中学)
本期版式编辑:李召龙(张玉新导师工作室第六期学员,任教敦化市实验中学)
本期校对编辑:赵丽(张玉新导师工作室第七期学员,任教于吉林市第一中学)
导师简介
张玉新,吉林省教育学院高中部语文教研员,吉林省教育学会高中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长,“张玉新导师工作室”主持人。入选教育部国培计划专家库,曾在东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任教二十年,秉持“原生态”教学观,是“语文教育民族化”主张的倡导者与实践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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